最爱的故事

我很少转别人的文字,但是有个人会始终成为例外,不过,我想有些人应该很快就明白了我要表达的意思,她再也不会如当年一般,说实话,这里面我不知道的人物大概是M君。故意隐藏的不止是Z,也许还有瑜君。这封邮件的年代久远,如果不是因为找某些东西,大概它会一直很安静的呆在那里,事实上在我看来,人生的每一个转折,她都选择了最为理智的那个,也就是说,这篇文章中表达出的观点,我并非是完全同意的。

—————
最爱的故事

我努力地追寻/或认真地等待/然而 爱/还是没有来
————-题记

在这所历史悠久的文科院校里,我只是平凡的一员。曾经引以为傲的所谓“才华”,在冷眼看惯了世事以后,也变得毫不张扬。我只是默默地,生活在别处。
有时候,那些曾经刻骨铭心,或者我自以为刻骨铭心的往事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,波浪翻滚,久久不能消散。每个灯光晕黄的夜晚我都会想起他,在不能入眠的黑暗里我凝视着回忆中他的面容。
这个最爱的故事,我本不愿给别人分享的,但笔,终于提了起来。


Y在我的生命中,已经成了一个遥远的背影。我会偶尔想起他,常常是因为看到了田亮的海报——他的确很像田亮——在电视里我第一次见田亮时就很是吃了一惊。尽管Y是我的初恋,但今天我回想起来,那只是我们在高二时百无聊赖,互开的一个玩笑而已。那时的我们似乎更像一对玩伴而不是恋人。我唯一还记得的片断是,我们看的第一场电影,其中一个镜头,蓝天,白云,金黄的麦田,一张柔软的红纱巾扑面而来,这样奇异的组合。还有毕业聚会时,醉眼朦胧中,他被酒精烧红的脸。
其实未到毕业,刚进高三,我们就分手了,没有原因,这种事是永远也没有原因的。就那样尴尬地过了一年,后来就一南一北,天各一方,从此不见。我只是在每个新年到来的时候给他寄一张没有回邮地址的明信片。


我曾以为我会忘不掉他,我会一直爱着他。但是没有。我说“自以为”刻骨铭心,大概就在于此吧。有的时候,我的忘记的确比喜欢要快得多。
很快我遇到了M。
高三有数不清的大考,我总在张榜以后趁办公室无人,悄悄溜进去看榜。我对自己总在二十名左右,不上不下的成绩不屑一顾,撇撇嘴走开。隔壁班的一个名字吸引了我。他的姓是很少见的M,成绩总是很优异。当时我就想:这个女生成绩是多么地好啊!?
M给我的最初印象就是从名字开始的。当时我并不认识他。可能两年中我们在校道上曾无数次地碰到,但我忽略了每一个可能发生故事的细节。错过,一再错过。后来我不止一次地想,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他,或者干脆就不认识他,那么今天结果就会迥然不同。
但这些如果都没有发生,假设都没有成立,我终究是在那个不该认识他的时候认识了他。那应该是1999年的12月18号吧,周六,D的生日PARTY。我穿的是一件绿色外套,BILLY牛仔,还是短发。我记得我唱了一首GIGI的《短发》,还和一个人对唱了《水晶》。也就在那时我才知道M是男生,我们“似乎”无数次地遇到过。那样的板寸头,那样温和而锐利的眼神,那样有一点坏的笑容,直到今天我还记忆犹新。
后来我们总是不经意地在校道上遇见,相视一笑然后走开。很多俗套的爱情故事都是这样开头的,我终究也不能免俗。
当我在两年半以后的今天仔细回想这段毫无结果的感情时,依旧不明白我爱的是他的什么?我一直没有进入他的内心,我不清楚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。难道爱情就真的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?或者我根本就只是为了忘掉盘亘在我心头的Y的影子,而故意去找一个人来爱?
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。


后来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了他。
在理科班艰难地熬过了高三。我的高考成绩并不差,但我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:去文科班复读一年。这是我们那所重点高中有史以来的第一次,很多老师作出了欣赏的表示,很多师弟师妹也投给我崇拜的目光。自然,我没有别的复读生那样大的心理压力,而是以一种孤单并高傲的姿态在校园里走来走去。
我仍是年轻的,也并不难看,而且总有让老师赞赏的文字出现在作文本上,我是引人注目的。所以我经常走上讲台代替老师讲课,并念我的作文给大家听。有一次,我引用我最喜爱的词人柳永的名句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时,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。就那样呆呆地望着讲台下的人,突然掩住脸。
这时我收到了情书,但至今我仍不认识写情书的人,因为我从未驻足停留过,我的心早已飞到了遥远的江城。M在那里。
但我现在早已不记得我初读高四时还能否记得他,也许已有一点遗忘。2000年的初秋,让我更深地想起他,是这样一个细节。我插进去的那个应届文科班用的是M他们班原来的教室,第一天我进去随便坐了一个位置。当我掀开课桌时,发现缝隙里塞了一页纸,是以一个师兄的口吻写的,大意是祝愿师弟或师妹明年能梦想成真。落款是一个联系电话。
居然是他。
从此我相信,或者宁愿让自己相信,我们是有缘的。这一年中我们写了一些信,但谈不上频繁的地步。我告诉他高四的岁月中那些风雨,那些艰难;他告诉我大学里的愿望和失望。直到我再一次走进高考考场。
我一直都是想去江城的。填志愿的时候,我现在就读的这所大学文科比较好,我最终放弃了江城,而选择了这里。这是我的自私,一年来我都认为是我的自私。但今天想来,世上最经不起挥霍的,不是感情,而是理想。我的选择没有错。


2001年的夏天我来到了西安,一个在我的想象中极神秘的城市。但事实并非如此,它也很市民化,就像我后来在武汉和苏州所看到的一样,有人骂街。马路上一对对平凡的男男女女从我身边经过,我只是微笑着看他们。我常常一遍又一遍地绕着古城墙外的马路慢慢地走,怀着思念与叹息,怀着满足与想象。
开学仅仅一周,同班的一个男生声称对我一见钟情,在我的手受伤的时候送我一瓶未启封的药水,并在一个清凉的夜里来到女生楼下弹吉他。我沉默地来到他面前,他说:“听说你上网去了,我找遍了学校周围6个网吧,但没找到。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。”我轻轻一笑说:“你来迟了,今天在网上我刚刚对另一个人说我喜欢他。”的确,我说过了,那天在网上我告诉M说,我喜欢你。
后来我拒绝见同班那个男生,他只有拉着我的舍友伤感地诉说他对我的深情。班里第一次开PARTY,他远远地看者我,我别过头去,然后他拼命地蹦迪,几乎晕厥。我依旧没有看他一眼就离开了。那天晚上我坐在礼堂前的草坪上想起了M,想象着他生活的地方,他的学校,他的宿舍。后来当我看到了真实的景象时很吃惊,因为和我的想象没什么区别,只是宿舍楼门口少了一棵巨大的梧桐。


就在九月那个清凉的夜里,我告诉M我喜欢他。但他是不喜欢我的,开始的开始我明白,最后的最后我也明白,只是这半年多以来,我一直固执地要自己去相信他喜欢我而已。
当时我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女孩子,在他们和她们的口中很文静的女孩子。这是我刚刚知道的。我绝不怨他,就像黄蓉有一次说郭靖要是那么快就忘了华筝的话,那也不值得她去爱。我当然不能跟黄蓉比,也没想过要和任何人比。所以今天我只是知道了这个事实,并不去寻根究底:她是谁?叫什么?什么样?
去年的冬天格外的冷,我从南方到了北方,第一次看见雪和暖气管。温暖的宿舍里,我整天整天地不出门,蜷在被窝里织围巾。圣诞节的前夕我终于织好了一大一小两条围巾,并把大的寄了给他,他似乎是很高兴地接受了,而且许诺寒假回来找我。
寒假开始的时候听说他去了成都还没回来,我一直在家等到一月底,正当我要放弃这种等待的时候,他在立春那天来了。我们几乎是什么也没有说,笑笑而已。当我知道他去成都是送那个女孩子回家这件事的时候,已是半年后的现在,是一切都结束以后的现在。
初春,我们班去终南山踏青。阳光灿烂,满山碧绿。当我们到达海拔1688米高的山顶时,忽然下起了雪,只穿了衬衫和外套的我冻得手足冰凉。站在险峻的山顶上,我忽然感到了人类的渺小和自然的伟大,我只是站在宿命的手心,面对自然我无能为力。于是我拿起电话给他打,我很想告诉他,在我有生命的一刻,能认真地去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幸福的事,死亡是能够分开两个人的。我很怕有一天连爱一个人的机会我都没有——遭遇了死亡。我在八百里秦川,寒风呼啸的山顶,他在烟波浩淼的长江边,这样的感觉,很好。


当我背着沉重的旅行包在武昌站下车的时候,天空飘起了小雨,只有哥在站台上等我,很多失望的感觉浮了上来,M没有来。寒假之前的一时心血来潮,我说“五。一”去武汉,并和他也约好了。我不是非要谁怎么样,但下了火车那一刻没见到他,我总是很失望。
在武汉的几天里一直下着雨,我没带伞来,后来也没有去借或是买,有一些故意吧,我想。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我们共撑着一把伞去了武汉最美的地方。有一个晚上我代替他们系的一个女生去上实验课。我们这一组完成了,而他们未完成,我坐在他旁边看他们做实验。他专心致志地思考,验证,没和我说话,我就那样静静地,有一点忧伤地看着伏特表的指针一点点跳动。后来,这一幕不时在我脑海里出现,那时
我们没有牵手,什么都没有,但我更希望地老天荒的却不是激情,而是这种平淡。
几天后我们坐上了经合肥去上海的火车。在有一点凉意的夜里,我正想找个借口或方式靠在他的肩头睡觉,他的手已经放在了我的肩上。我久已不奢求这种幸福的,忽然有一刻我感受到了它,是顾不得仔细思考那是关怀,被感动,爱还是别的什么。错觉?
风景从中部的贫瘠杂乱渐渐转到江南的水灵柔美。那时我以为我是有很多未来可以挥霍的人,我很安心地睡了一觉,醒来时车窗外已是城市的灯火。这是上海,我们向往的城市,于我有一种物质上的亲近和精神上的疏离。现在才发现它也是个很适合别离的地方。
我很愉快地想着几个月不见的父母和同学,却丝毫没有料到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。就是第二天我们游荡在外滩和徐家汇的时候我也没有什么伤感,我总觉得不久以后又会再见,但现在才知道再见已不可能。经过太平洋百货的时候,我把左手放进了他右手的手心,带着一点得逞的狡黠,微笑了。
那天晚上我去无锡。在检票口我把脖子上挂了很久的一枚银戒指放在他手里,然后径直走向站台,没有回头。后来后悔我的不回头,如果转身,至少可以多看他一眼。


我不知道M后来怎么样了,是真的不知道。从他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开始,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,直到一周前我收到他的QQ留言。虽然并不到一个月,但我仿佛已经历了一世沧桑。
我们并未真正地开始就已经结束。这一个月以来我一直在想他怎么了?我怎么了?我们究竟怎么了呢,鬼才知道。
我的朋友们对他有很深的埋怨,开始我也痛苦到沉默,后来我宁愿相信他是终于想通了。这个“终于想通了”的背后有很深的含义,他应该可以理解。
我是决意要离开,不管他从不从我的生命中退出,我都主动从他的生命中退出了。这一场无望的等待或追逐消磨了我所有的锐气,我想,大概以后我再也不会以忧伤和绝望的姿势去眺望一个人了。他已离我远去,虽然我潜意识里还希望有一天他会再次来到我身边,但我更希望他能得到想要的幸福。我是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。我一向自视甚高,曾经以为我会给他幸福。但今天,当我带着心痛检阅自己的伤口的时候,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给他。
那就这样吧。


从头到尾,我的故事中都忽略了一个人,也可以说是我故意隐藏了他。
那就是Z。我们青梅竹马、两小无猜一直到今天整整十四年的Z。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四年呢?仅四、五个而已。
我很决绝地离他而去,我说我要努力去追寻我的所爱,但我从来不去想我给他的伤害有多深。我不知道当我自己最美的青春岁月的感情都维系在一个人身上,最后才知道这只是一场梦的时候,我的滋味会如何?
他在我的生命中扮演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色。在我快乐或是痛苦的时候,他都未曾离开。听我讲述我的快乐,分担我的痛苦,宽容我的过失,只是默默地。
我以为我会很潇洒地忘记他,但是没有。他是深深地存在我的生命里了,不管是作为知己还是别的什么,我都再也挥散不去他的影子。那也许不是爱而是亲情,它不是瞬间的闪电,终于长成了一棵大树。


那个古老的命题:你是选择爱你的人呢,还是选择你爱的人?我一向都以为要勇敢地去追寻自己的所爱那才幸福。今天忽然醒悟了,我需要的不是追寻而是等待,我要的是能让我安全且温暖的东西,不像我的狂热的追寻,走钢索一般地危险。
尘埃落定,我收获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,依旧要感谢自己的坚强和勇气,遗憾的是他们的怯懦。有的人没有表达的勇气,而有的人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。但我无心责怪,因为——他只是怕伤害我。其实这样会更深地伤害两个人。
古城散布着星星点点的大专院校,分分合合的爱情故事在年复一年地上演着。我已经游离于他们之外,我的冷漠让他们望而却步。因为我已经没有再爱一场的力气。我拒绝了Z这么多年的等待,同时换来了M给我的伤痛,这是宿命,让我无法摆脱。遇上他,是我的劫难。
从明天开始,我要做一个幸福的人,不管是不是面朝大海,不管有没有春暖花开。

——谨以此文献给爱过我的和我爱过的人